老式居民楼四层的窗帘永远透着凌晨两点的光,这是整条状元街都知道的秘密。林月茹把最后一块冰糖丢进搪瓷杯时,听见身后传来自动铅笔芯断裂的脆响——这是周野解不出物理大题的前兆。
她数着保温杯里浮沉的枸杞,想起三年前签下离婚协议的那个雨夜。前夫把奔驰车钥匙拍在茶几上说要带儿子去国际学校时,十六岁的少年攥着重点中学录取通知书,沉默着把行李箱推进了这间月租八百的阁楼。如今挂在晾衣绳上的校服从蓝白变成纯黑,昭示着高考最后一年的来临。
陪读妈妈们总在菜市场研讨心得,说孩子就像需要定时投喂的精密仪器。但林月茹的陪读日记里写满特殊注脚:周野会偷换她泡面的调料包,在错题本夹层画简笔笑脸,甚至在她生理期煮红糖姜茶。这些越界的温暖像春蚕啃食着伦理的桑叶,直到模拟考放榜夜,少年把全省前五十的成绩单推过来,指尖压住她无名指上经年未褪的戒痕:"现在能把我从'别人儿子'的列表里放出来了吗?"
阁楼外的玉兰树正在偷渡月光,林月茹突然发现当年需要踮脚才能摸到门框的男孩,影子已经能完全笼罩自己。他校服第二颗纽扣不知何时消失的,就像她没察觉某些情愫早已突破安全距离。
高考体检报告掉落那刻,林月茹终于看清命运埋设的伏笔。周野血型栏的AB型像一记耳光——她和前夫都是O型血。诊室外的长椅冷得像审判席,少年却笑着撕碎报告:"这样我们终于不用被血缘绑架了。"
深夜的三角函数题在草稿纸上蔓生成藤,周野的笔尖悬在辅助线节点:"就像你教我画的重点,有些相交线注定要突破二维平面。"他腕间的檀木手串是林月茹去年在佛前求的,此刻随动作擦过她锁骨,带起一阵战栗的涟漪。
状元街开始流传离奇传闻:总在凌晨现身的黑衣少年,骑着老式凤凰车载穿旗袍的女人穿过宵夜摊。后座上的林月茹攥着少年校服下摆,看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揉成葫芦形。车篮里模拟卷随风翻页,最后三十天的倒计时正在被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重新校准。
最后一次全市联考当天,林月茹在考场外撕碎了北京名校的租房合同。她摸着包里那封墨尔本大学录取通知,想起周野发现她偷藏雅思教材时的眼神——像头受伤的幼兽,又像终于抓住把柄的猎人。蝉鸣撕扯的午后,少年把志愿表拍在她面前:"要么一起上岸,要么共坠深渊。
放榜夜暴雨如注,阁楼里两道影子在窗上浇铸成连体雕塑。周野的拇指擦过她染了十年粉笔灰的指尖:"当年你教我破题要找准题眼,现在我的题眼在这里。"远处传来烟火爆裂声,985大学的烟花与禁忌之火的爆燃在雨夜里共鸣成奇异的和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