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晚晴对着梳妆镜涂抹第三遍口红时,手指突然不受控地颤抖。深莓色膏体在唇角划出突兀的斜线,像道新鲜血痕。她盯着镜中那张被美容院精心雕琢过的脸——皮肤透亮得能看见毛细血管,睫毛根根分明地卷翘着,连发丝都维持着沙龙吹整后的慵懒弧度。完美得如同商场橱窗里的塑胶模特。
手机在丝绒桌布上震动第七次。丈夫的未读消息堆积成未拆封的礼物盒,内容无非是"今晚应酬"与"记得锁门"。玄关处那双意大利手工皮鞋已经积了层薄灰,上次他穿它出门还是三个月前参加女儿家长会。
她突然抓起爱马仕丝巾裹住脖颈。深秋的晚风裹挟着桂花香从半开的落地窗钻进来,却吹不散衣帽间里沉甸甸的檀木香。这味道总让她想起婚礼那天,父亲牵着她的手走过祠堂时,神龛前袅袅升起的烟。
转角便利店的自动门发出机械音。林晚晴在冷藏柜前驻足,指尖掠过排列整齐的酸奶瓶。玻璃倒影里有个穿机车夹克的身影正在拆万宝路,打火机的金属盖开合声清脆得像某种暗号。那人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混着皮革的气息,与货架上打折促销的洗衣液味道格格不入。
"您拿的是临期商品。"低沉的嗓音擦过耳际。男人修长的手指越过她肩头,将盒装牛奶调转方向。条形码日期在冷白光下泛着荧蓝,他的尾戒不轻不重地磕在货架边缘,发出类似心跳的闷响。
收银台打印机吐出小票的瞬间,暴雨倾盆而下。林晚晴望着水幕中扭曲的霓虹招牌,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第13次开合的声响。潮湿的空气中,烟草燃烧的焦香突然变得极具侵略性。
咖啡馆的磨豆机发出困倦的嗡鸣。林晚晴第27次抚平裙摆褶皱,腕间新换的香水正在与拿铁蒸汽暗自较劲。这是她三年来首次单独坐在双人卡座右侧——以往这个位置永远属于女儿的钢琴谱和丈夫的公文包。
"黑骑士蛋糕配得上白昼逃亡者吗?"瓷盘与大理石的碰撞声惊醒了氤氲的沉默。男人将甜品推至她面前,巧克力碎屑在奶油漩涡里组成破碎的星图。他袖口卷起三折,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旧疤,像道被熨烫过的闪电。
林晚晴突然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出的日记本。二十岁的自己用紫色荧光笔写着:"要嫁给会半夜骑车带我看海的人"。而现在车载导航最常去的地点,是国际学校和美容组织。
深夜两点十七分,手机屏幕在床头柜上幽幽亮起。陌生号码传来的照片里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威士忌杯,冰球折射出的菱形光斑洒在酒店地毯上。她数着未读消息右上角不断攀升的红点,突然发现丈夫的鼾声与空调送风声形成了诡异的二重奏。
暴雨再次来袭时,林晚晴正站在酒店消防通道里。安全出口的绿光将她的影子拉长得近乎扭曲,丝质睡裙紧贴着脊背,电梯井传来的钢丝摩擦声像极了老式缝纫机。1608房卡在掌心烙出锐利的疼,走廊尽头飘来雪茄与苦艾酒交织的气息,混合着危险却迷人的邀请。
当指纹解锁声与惊雷同时炸响的瞬间,她终于看清镜中女人的模样——口红依旧完美,发丝纹丝不乱,唯有瞳孔深处燃着幽蓝的野火。那簇火苗从三年前某个宿醉的午夜便开始暗自滋长,此刻正顺着道德裂缝攀爬成遮天蔽日的藤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