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浸透沈府九重檐角,莲蕊赤足踩过青石阶上未干的血迹,腰间银铃轻响惊碎一池死寂。她俯身拾起那支沾着胭脂的鎏金步摇,指尖摩挲过簪尾暗藏的毒针——这是第三个试图在合欢酒中下毒的侍妾。
"姑娘当真要穿这染血的罗裙赴宴?"新来的小丫鬟颤声发问。莲蕊对着铜镜将鸦青鬓发挽成堕马髻,殷红唇色浸透菱花镜:"沈家老太爷最喜看美人披着人血织就的霓裳起舞。"镜中倒映着窗外悬挂的三具尸首,月光将她们脖颈间的金丝勒痕照得纤毫毕现。
这座百年世家的宅院远比传闻中诡谲。当朝首辅沈砚之表面端方持重,却在书房暗阁豢养着十二名精通奇门遁甲的谋士;老夫人每日卯时必饮人乳炖煮的雪蛤,却将六个乳母活埋在后山梅林;而那位病弱世子沈昭,总在咳血间隙用朱笔在《女诫》扉页写满梵文咒语……
莲蕊的绣鞋踏过西厢房时,听见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声。三姨娘正将滚烫的燕窝粥泼向跪地的庶女,琉璃盏碎片深深扎进少女掌心。"且慢。"她倚着门框轻笑,"这双柔荑若是废了,明日如何为老太爷抚琴助兴?"三姨娘脸色骤变,突然捂住喉咙发出咯咯怪响——方才那碗粥里,早被掺入了会让人浑身溃烂的"美人泪"。
沈家佛堂的沉香终日不散,莲蕊跪在蒲团上数着念珠,身后十八重金丝楠木佛龛突然传出机括转动的闷响。暗门洞开的刹那,她看见密室内悬挂着七幅美人皮,最新那幅的眉眼竟与三姨娘别无二致。供桌上《金刚经》摊开处,赫然是用人血描摹的往生咒。
"姑娘可知这宅子里最危险的从来不是毒酒?"沈昭苍白的手指抚过她颈间红痕,佛珠在他腕间发出脆响。莲蕊反手握住他欲抽离的手掌,将染着曼陀罗汁液的指甲划过他掌心:"世子夜夜抄经超度亡魂,可曾听见梅林里的哭声?"窗外忽起狂风,六百株白梅瞬间绽成血红。
当莲蕊终于掀开祠堂地砖下的密道时,腐臭气息裹挟着银票与密信扑面而来。二十年前漕运总督灭门案、十五年前皇陵塌陷之谜、去岁太子坠马真相……所有惊天秘辛皆被沈家铸成锁链,而钥匙正是她腕间那串看似普通的翡翠镯——里面藏着先帝驾崩前咬碎的半枚毒牙。
此刻前院突然传来丧钟轰鸣,莲蕊将浸透鹤顶红的唇印烙在沈昭心口。佛堂梁柱轰然倒塌的瞬间,她看见老太爷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自己破碎的笑靥。这场持续三十年的血色盛宴,终究要用整个沈氏宗族的头颅作祭。而秦淮河畔新起的画舫上,某个酷似沈昭的琴师正将毒粉撒入某位王爷的酒盏——属于莲蕊的棋局,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