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夜旗袍与深宅暗涌暴雨砸在青石板上,溅起的水雾模糊了沈公馆朱红的大门。苏婉卿斜倚在雕花木窗边,猩红的指甲划过玻璃,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。二楼书房透出的昏黄灯光里,能看见丈夫沈世钧伏案批账的背影——他总在算那些永远算不完的账本,就像他永远解不开她旗袍盘扣的手。
后院的芭蕉叶突然簌簌作响。她勾起唇角,丝绸睡袍顺着肩头滑落半寸。三声猫叫从墙根传来,暗号比往日急促。推开暗门时,陈管家的粗粝手掌已经扣住她的腰,烟草味混着马厩的草腥扑面而来。这个在沈家做了十年的哑巴仆人,此刻正用牙齿撕开她领口的珍珠纽扣。
「轻点…当心留印子。」她喘息着仰头,后颈贴上潮湿的砖墙。陈管家的拇指碾过她锁骨处的淤青——那是三天前在佛堂,他用拴马的皮鞭留下的。檀香缭绕里,观音低垂的眉眼见证过多少场亵渎。
突然有瓷器碎裂声炸响。苏婉卿猛地推开身上的人,赤足踩过满地碎瓷。走廊尽头,新来的丫鬟小翠正捂着嘴发抖,绣鞋边躺着摔碎的青花盖碗。月光从菱格窗漏进来,照得女孩脖颈上的掐痕泛着诡艳的紫。
「看见什么了?」苏婉卿笑着逼近,金丝雀突然在笼中扑棱起来。小翠后退时撞翻了博古架,翡翠貔貅滚落在地裂成两半。暗处传来陈管家的脚步声,皮带扣碰撞声像催命的更鼓。
当第一声惨叫划破夜空时,沈世钧的算盘声停了停。他推了推金丝眼镜,继续在账本上记下:戊寅年七月初三,支出大洋二十块,购丫鬟一名。
血色账本与疯人铡刀沈公馆的报时座钟卡在子时三刻。苏婉卿对着梳妆镜描眉,胭脂盒底压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十八岁嫁进沈家那晚,喜烛映着喜服上的金线鸳鸯。镜中突然多出道黑影,铜锁响动的瞬间,她将照片塞进妆奁最底层。
「少奶奶,该喝药了。」药碗腾起的热气里,映出老中医浑浊的眼。自三年前流产,这碗黑褐色的汤药就成了每日必修课。苏婉卿突然轻笑出声,蔻丹指尖沿着碗沿打转。她记得那日暴雨如注,陈管家抱着浑身是血的她冲进医馆时,老中医的手也是这样抖。
屏风后传来衣料摩擦声。「张大夫的当归放多了。」她突然将药汁泼向窗外,惊起满树昏鸦。老中医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针灸包,银针散落如星。暗门吱呀开启,巡警队长王振邦的皮靴踏着满地狼藉走近,腰间配枪撞在桌角发出闷响。
「听说沈老板最近在码头生意上…」王振邦的拇指摩挲她后颈,枪茧刮得生疼。苏婉卿偏头咬住他的领章,铜纽扣硌得舌尖发麻。衣柜镜里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,也映出窗外举着煤油灯的人影——小翠的尸体还躺在后院的枯井里,此刻却有人举着灯,照亮了窗台上带血的账本。
子时的更鼓混着雷声炸响。当沈世钧举着斧头劈开卧房门时,苏婉卿正倚在警官怀里读诗。泛黄的纸页上写着:「鸳鸯瓦冷霜华重,翡翠衾寒谁与共。」斧刃砍进雕花床柱的瞬间,王振邦的配枪抵住了沈老板的太阳穴。
暴雨冲刷着青石板上的血水,混着胭脂与火药味渗进地缝。巡警队的马蹄声远去时,沈公馆的铜门缓缓闭合,将最后一声呜咽锁进深宅。晨雾中,卖豆腐的梆子声由远及近,新来的丫鬟挎着竹篮叩响门环,篮里装着二十块大洋和一张生死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