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穿透绘马长廊的间隙,在青石板路上织出斑驳的银网。十六夜跪坐在本殿的檀木地板上,雪白肌理在绯袴下若隐若现,发间垂落的五色纸垂随夜风轻晃。作为侍奉八幡神逾百年的现人神,她脖颈处的朱红咒印在暗处泛着微光——那是自江户时代延续至今的永生诅咒。
"巫女大人又在偷看凡世的小说?"少年清冽的嗓音惊得十六夜慌忙合上《源氏物语》,泛黄书页间飘落一片干枯的八重樱。抬眼便撞进神官九条苍介含笑的眸中,他修长手指正把玩着从人间带回的玻璃汽水瓶,折射出的虹光映在两人之间。
自明治年间苍介成为神官起,这对被时光凝固的守护者便被困在结界之中。十六夜抚过苍介掌心的陈年刀疤,那是他当年为保护自己与反叛神官厮杀留下的印记。指尖相触的瞬间,结界外的樱花突然簌簌而落,神乐铃无风自鸣——封印正在松动。
当苍介第千百次为十六夜系紧巫女装束的角带时,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。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:"苍介,你闻到了吗?血的味道。"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,本殿深处的神龛渗出暗红液体,供奉数百年的神体竟裂开细纹。十六夜的和服下摆无端漫开红梅般的血渍,永生咒印开始灼烧般发烫。
苍介扯开十六夜衣襟的瞬间,血色咒印已蔓延至心口。古籍记载的预言浮现脑海——当现人神动情之时,便是八幡神降下神罚之刻。他咬破指尖在少女光洁后背画下退魔符,却见自己的血与咒印融合成妖异的紫。
"没用的…"十六夜喘息着将苍介的手按在剧烈起伏的胸口,"百年前你把我从献祭火场救出时,我们的命运就纠缠不清了。"结界外突然传来爆裂声,千年樱树的根系刺穿地砖,将两人缠绕着拖向神龛深处。在即将撞碎神体的刹那,苍介翻身将少女护在怀中。
神体碎片扎进背脊的剧痛中,苍介尝到唇间铁锈味。十六夜眼角血泪滴落处,封印百年的记忆汹涌而来——明治维新的战火中,少年神官抱着中弹的巫女闯入神社,以禁术将两人性命与神明强行捆绑。原来所谓永生诅咒,不过是绝望恋慕催生的谎言。
"现在该由我守护你了。"十六夜扯断脖颈的注连绳,任乌发在灵压中狂舞。当她的唇瓣覆上苍介的伤口,被封印的神力化作绯红光柱直冲云霄。纠缠的肢体间,百年执念化作实质的爱欲洪流,神社八百八十八座鸟居接连崩塌,在业火中绽放出漫天红莲。
结界的碎片如樱吹雪纷扬落下,十六夜在苍介怀中睁开重瞳,指尖抚过爱人逐渐透明的面容:"这次换我来改写宿命。"当黎明初现,废墟中只剩一件染血的千早,与两株依偎绽放的彼岸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