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烛将鎏金灯台烧得噼啪作响时,翁莹正攥着半块断裂的玉珏。嫁衣上金线绣的九翎凤突然渗出暗红,像极了三日前在后山禁地看见的咒文。她望着铜镜里被点翠头面压得苍白的脸,突然听见门外传来玉磬碎裂的脆响——那是天箭阁最高级别的警戒信号。
指尖抚过梳妆匣底层的玄铁匕首,这是师父闭关前夜塞给她的。刀柄缠着褪色的姻缘绳,与阁主之子萧凛腰间那截断绳本该是完整一对。三个月前他们在观星台立誓的画面还清晰如昨,此刻窗外却传来兵戈相撞的锐响。翁莹突然想起昨夜潜入藏书楼看见的《神见录》,泛黄纸页上画着的女子,分明长着她的脸。
「少夫人,该行合卺礼了。」喜婆的声音裹着古怪的颤音,门缝里渗进的血腥气让翁莹浑身发冷。当她掀开盖头撞碎雕花木门时,看见的却是萧凛持剑刺穿师父心口的画面。剑柄镶嵌的溯光石迸发幽蓝,那是只有阁主血脉才能催动的弑师咒。满地滚落的金铃铛沾着守阁弟子的血,在月光下凝成诡异的符阵。
「你以为我当真会娶个赝品?」萧凛的剑尖挑开她衣襟,露出锁骨处逐渐浮现的莲花印。当第一滴血落在阵眼,整个天箭阁的地面开始浮现出《神见录》里的古老图腾。翁莹在剧痛中看见走马灯般的记忆:三百年前被剜心的神女、浸泡在寒潭里的双生婴孩、还有每夜梦中反复出现的青铜巨门——原来所谓婚约,不过是场持续三世的献祭。
地宫深处的寒玉棺椁炸裂时,翁莹正握着插入心口的溯光剑冷笑。萧凛惊恐地发现剑身开始结霜,那些本该流向阵法的鲜血竟逆流回翁莹体内。她染血的嫁衣无风自动,发间金簪化作流光没入眉心——这是《神见录》记载的「破厄」形态,唯有真正的神见传承者濒死时才会觉醒。
「多谢你这一剑,斩断了最后一道封印。」翁莹的声音带着重音,仿佛有万千怨灵在同时开口。地宫四十九盏长明灯骤然熄灭,青铜巨门上的饕餮纹开始蠕动。当萧凛的佩剑被门内伸出的骨手捏碎时,他才看清那些纹路根本不是雕刻,而是三百年前被活祭的七十二术士的脊椎!
冲天怨气中,翁莹看见了自己真正的命格星图。所谓天箭阁少主未婚妻的身份,不过是长老们用移魂术编织的谎言。她的半魂至今仍被困在寒潭下的玄铁笼里,日夜受地火灼烧只为镇压神见之力。而此刻苏醒的不止是传承记忆,还有那些被篡改的真相——萧凛心口跳动的,本该是属于她的凤凰心。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地宫穹顶时,翁莹踩着萧凛的断剑走出废墟。身后青铜巨门轰然闭合,将天箭阁百年基业永远封入虚无。她抹去嘴角血迹,望向东方渐白的天空。那里有三十六道流星划过,正是《神见录》预言的「星陨」异象。染血的指尖轻触怀中突然发烫的玉珏,翁莹忽然听见千里之外传来的熟悉铃音——那个本该死在三年前冬夜的少年剑客,正在星陨尽头提着引魂灯等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