驱动之家
陶英群
2025-08-20 02:23:09
王田田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18:07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键盘。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，混着此起彼伏的键盘声，像首催眠的白噪音。突然，斜后方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——小楠扶着腰从转椅上缓缓起身，七个月的孕肚在米色针织裙下隆起温柔的弧度。
"田田，要不要摸一下？"小楠的手掌覆在腹部，笑容里带着初为人母的羞涩，"宝宝刚才踢得特别欢。"玻璃幕墙外的夕阳恰好漫进来，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。王田田的指尖蜷缩在键盘边缘，想起上周部门聚餐时，小楠曾对着酸汤肥牛突然落泪，说怀孕后连丈夫都刻意回避肢体接触。
当掌心隔着羊绒面料触到某个硬硬的凸起时，王田田的呼吸滞了半拍。胎动像条灵巧的小鱼从指缝间游过，她能清晰感受到小楠腹肌的轻微震颤。"这是脚还是手？"她听见自己发紧的嗓音。"现在转到左侧了…"小楠引导着她的手指移动，两人头碰头盯着肚皮上此起彼伏的小鼓包，像在破译某种神秘摩斯密码。
隔间挡板后传来刻意压低的议论。"现在的年轻人真开放""万一流产算谁的"。王田田触电般缩回手，却撞见小楠泛红的眼眶——那些产检单上的"先兆流产"红章、丈夫以工作为由缺席的四维彩超、凌晨三点独自数胎动的监控录像，此刻都化作这个不合时宜的触碰请求。
茶水间的微波炉"叮"地打破沉默。王田田往马克杯里扔进第三块方糖，看着褐色漩涡吞没白色棱角。自从那次触碰事件后，小楠开始把孕妇枕搬进办公室，午休时会自然地把脚架在她闲置的抽屉上。行政部悄悄撤走了她们座位间的垃圾桶，腾出空间放折叠床——某种心照不宣的默许正在蔓延。
市场部李姐送来婴儿连体衣那天，事情发生了微妙转折。鹅黄色的小衣服摊在办公桌上，小楠摸着袖口的猫咪刺绣突然哽咽："我妈说孕妇不能收别人送的鞋，会让孩子走歪路…"王田田看着吊牌上698元的标价，想起上周报销被财务驳回的团建餐费。当关怀变成负担，善意就长出了倒刺。
周五下班前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。小楠望着落地窗外紫红色的闪电，手指无意识揪着防辐射服的扣子——丈夫的航班因天气取消，家里只有未拆封的孕妇奶粉和过期的验孕棒。王田田默默点开打车软件，瞥见对方通讯录里"产检陪护人"仍写着前男友的名字。她们在雨幕中共享一副蓝牙耳机，听胎教音乐混着雷声轰鸣，像某种荒诞的生命交响曲。
当小楠在38周产检日抱着待产包站在公司门口时，整个营销部正在为季度报表焦头烂额。王田田抓起车钥匙的瞬间，总监突然摔了方案书："都去！生孩子可比PPT重要多了！"二十多人挤满三辆商务车，车载音响放着《摇篮曲》，后视镜里小楠的阵痛记录APP每隔五分钟发出警报，像在给新生命倒计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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