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7年梅雨季,淑芬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钻进老宅阁楼时,湿漉漉的刘海黏在发烫的额角。这座祖父留下的青砖房即将拆迁,她在霉味刺鼻的杂物堆里翻找族谱,却踢出个生锈的铁盒。盒盖弹开的瞬间,三封用红丝带捆扎的信件滑落,火漆印上赫然烙着"致吾爱淑兰"——那是她早逝姑婆的名字。
泛黄信纸上的字迹力透纸背:"他们都说近亲相恋要遭天谴,可昨夜在后院柴房,你的眼泪滴在我掌心比庙里的圣水还烫……"淑芬的指尖猛地蜷缩,纸页边缘割开细小的血口。她慌乱翻找,在盒底摸到张黑白照片: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少女与中山装青年十指紧扣站在石榴树下,两人眉眼如镜像般相似。
阁楼气窗透进的雨丝突然变得粘稠,淑芬听见楼下传来堂兄建明的脚步声。这个常年帮她修水管通电路的男人,此刻踏在朽木台阶上的动静格外清晰。当他带着熟悉的机油味蹲在她身侧时,淑芬发现他后颈那颗痣的位置,竟与照片里青年耳后的黑痣完全重合。
"这是……你爷爷和我奶奶?"建明低沉的嗓音震得铁盒嗡嗡作响。他抽走最底下那封未拆的信,火漆裂开的脆响里掉出半片干枯的石榴花。信末潦草写着:"今日祠堂审问,我吞了砒霜。若真有轮回,二十年后石榴花开时……"
拆迁队进驻前夜,淑芬在祖宅天井撞见建明对着枯死的石榴树酗酒。月光把他影子拉长得像条锁链,捆住她试图后退的脚踝。"知道为什么这树二十年前就枯了吗?"他晃着酒瓶轻笑,"我奶奶咽气那晚,树根渗出的血把井水染红了三天。"
淑芬转身欲逃,却被拽进弥漫着酒气的怀抱。建明滚烫的掌心贴着她后腰那道胎记——与信里描述淑兰腰间的朱砂痣分毫不差。旧屋梁柱突然发出木材断裂的呻吟,仿佛百年前在此悬梁的某个先祖正发出冷笑。
当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刺破黑暗时,淑芬蜷缩在祖祠的蒲团上数着香灰。供桌上并排摆着两件信物:1937年的石榴干花与昨夜摘下的新鲜花苞。建明咬破手指在族谱空白页按下的血指印正在慢慢晕开,像极了老照片里那对恋人身后绽放的石榴花。
拆迁锤砸向院墙的轰鸣声中,淑芬攥着验孕棒冲进堂屋。满地碎砖里,建明正用钢钎撬开神龚暗格,掏出的檀木匣里躺着两枚缠着女人长发的青铜戒指。匣底血书预言般写着:"双生契已成,此孽当百年而复始。"
此刻远空雷声隆隆,淑芬忽然想起昨夜梦魇——穿血红嫁衣的淑兰在镜中对她微笑,手腕铁链碰撞声与拆迁队的电钻声渐渐重叠。而建明沾满灰尘的手正伸向她小腹,指尖残留着石榴汁液般的暗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