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雨季的第七天,阁楼木板又在深夜发出规律的吱呀声。林夏数着天花板渗下的水珠,第23滴坠落时,她摸出枕头下的瑞士军刀。这把刻着父亲名字缩写的旧刀,此刻在月光下泛着与父亲眼神相似的冷光。
三年前母亲葬礼那天,她第一次听见阁楼异响。当时父亲正跪在灵堂前烧纸钱,火星溅到黑色孝服上烧出焦痕都浑然不觉。当守夜亲戚们昏昏欲睡时,头顶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,像有人拖着铁链在阁楼踱步。
"是阿黄在抓老鼠。"父亲说话时喉结剧烈滑动,手指把孝服下摆拧成麻花。那只被唤作阿黄的土狗确实总在深夜狂吠,但林夏记得清楚——母亲下葬后第三天,阿黄就被发现在后院枯井里摔断了脖子。
此刻阁楼异响愈发清晰,林夏赤脚踩上吱呀作响的木梯。潮湿霉味里混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,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露水味道。当她掀开第13块松动的地板时,生锈铁盒的棱角划破了指尖。
盒内泛黄的日记本里夹着张黑白照片:穿碎花裙的少女抱着襁褓站在狗舍前,背后木牌上"1983年犬类繁育基地留念"的字迹已模糊。林夏突然想起父亲总说她是"小母狗",这个从七岁延续至今的昵称,此刻在泛黄纸页间显出诡异的重量。
第二本日记的锁扣沾着暗红污渍。1997年6月15日的记录里,父亲的字迹癫狂如暴雨:"它们又送走三只幼崽,阿花追着运输车跑了五公里。我偷藏的那只小母狗开始绝食,眼睛和月月真像……"
林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月月是母亲的小名,但照片里的少女分明不是记忆中的模样。当她翻到夹着干茉莉花的书页时,阁楼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——父亲正站在楼梯阴影里,手里握着沾满泥土的铁锹。
"阿黄当年不是失足。"父亲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,"你母亲在犬舍工作那年,我们偷偷养大那只被淘汰的幼犬……"他颤抖着指向照片里的狗舍,林夏这才看清少女围裙上的编号:繁育员017。
二十年前的雨夜,运输车带走的不仅是残疾幼犬。当父亲发现女友被迫参与非法繁育时,他们偷渡出来的不只是那只叫"小母狗"的残疾犬,还有藏在狗笼夹层里的女婴。阁楼地板下的铁盒,装着真正的领养文件与染血的接生记录。
此刻暴雨砸在阁楼天窗上,林夏终于读懂父亲眼里的恐惧。那些深夜拖拽声,是他在二十年里不断后移藏着真相的地板;"小母狗"的昵称,是幸存者对黑暗往事苦涩的纪念。当第一道晨光穿透云层时,林夏握住了父亲满是老茧的手——铁盒最底层,母亲的字迹在泛黄信纸上绽开:"请让我的小母狗活在阳光下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