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水晶吊灯在红烧肉的蒸汽里晕出柔光,林美娟将最后一道松鼠桂鱼摆上餐桌时,金属锅铲与青花瓷盘发出清脆的碰撞。十九岁的林向阳盯着母亲后颈滑落的汗珠,那道月牙形的疤痕在暖黄光线下像条扭曲的蜈蚣——那是他八岁时用美工刀留下的印记。
"阳阳怎么不吃虾?"父亲林国栋将剥好的白灼虾放进儿子碗里,虾线残留的黑色肠泥在瓷白碗底洇开暗影。落地窗外暴雨倾盆,电视里重播着二十年前的《情深深雨濛濛》,依萍正在外白渡桥撕心裂肺地哭喊。
阁楼木地板突然传来三下沉闷的敲击声。林向阳握筷的手指骤然收紧,青瓷汤匙坠地碎裂的刹那,他看见母亲瞳孔里闪过诡异的餍足。这个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:绝不上锁的阁楼,每月十五必定消失的父亲,以及母亲永远带着栀子花香味的丝绸睡裙。
深夜两点十七分,林向阳被某种黏腻的吮吸声惊醒。月光透过纱帘将母亲的身影投在墙上,她正跪坐在父亲鼾声如雷的枕边,用浸透精油的棉签细细擦拭丈夫耳后的皮肤。梳妆台抽屉半开着,露出半截泛黄的信笺,落款日期是1999年5月12日。
殡仪馆的菊花混着福尔马林的味道钻进鼻腔时,林向阳终于看清了相册里被撕去的空白页。外婆的遗照在香烛明灭间露出诡异的笑——那个总穿着墨绿旗袍的老妇人,左眼睑下方与他有着相同的蝶形胎记。
法医报告显示父亲死于慢性铊中毒的那天,母亲在厨房哼着《夜来香》煎溏心蛋。平底锅里蛋黄破裂的瞬间,她突然转头微笑:"你外公也喜欢半熟的鸡蛋。"阁楼暗格里整排玻璃罐应声而碎,福尔马林浸泡的胚胎标本滚落脚边,每个都带着残缺的蝴蝶印记。
暴雨夜的地下室弥漫着铁锈味,林美娟握着手术刀划开儿子衬衫时,刀刃映出两人重叠的胎记。"当年你父亲在孤儿院选中我,就是因为这个标记。"她将染血的亲子鉴定报告甩在积水上,"林家男人永远会爱上带着蝴蝶的女人,从曾祖母到…"
警笛声穿透雨幕时,林向阳终于读懂母亲梳妆镜后的刻痕——那是用口红反复描摹的族谱树,所有女性名字旁都画着振翅的血蝶。当破门而入的强光刺破黑暗,他看见自己手腕内侧的胎记正在渗血,而阁楼的老式留声机里,1947年的黑胶唱片仍在循环播放《何日君再来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