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午后,蝉鸣声裹着燥热钻进李老汉的竹编躺椅。他眯着眼数着房梁裂缝,手里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肚皮。院墙外突然传来"咯噔"一声脆响,像是什么瓷器摔碎的动静。老汉鲤鱼打挺般弹起来,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冲进后院——那盆养了七年的君子兰正躺在碎瓦片堆里,花瓣蔫巴巴贴着泥地。
"王二麻子!你给老子滚出来!"李老汉抄起墙角的铁锹哐哐砸着两家共用的砖墙,墙皮簌簌往下掉。隔壁院里传来慢悠悠的拖沓脚步声,王二麻子趿拉着解放鞋探出头,手里还攥着半截黄瓜:"老李头你发什么羊癫疯?"
这场持续四十五天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。起因不过是王二麻子家新买的斗牛犬叼走了晾衣绳上的花裤衩,偏巧那裤衩是李老汉老伴生前缝的最后一针。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在菜市场追着狗狂奔三圈,最后被卖豆腐的张大娘用扫帚拦住时,裤衩早成了碎布条。
"这事儿没完!"李老汉蹲在村委会调解室里咬牙切齿,花白胡子跟着嘴唇直哆嗦。调解主任老赵捧着搪瓷缸直嘬牙花子,墙上"和谐乡村"的锦旗被穿堂风吹得哗啦响。王二麻子跷着二郎腿啃苹果,汁水顺着指缝滴到调解记录本上:"不就块破布么?明儿我让媳妇给你缝十条。
第四十五天深夜,月光把两家院墙照得惨白。李老汉攥着祖传的铜烟锅蹲在丝瓜架下,听着隔壁传来叮叮当当的动静。王二麻子最近总在半夜折腾,说是要砌个带琉璃瓦的狗窝。老汉眯起眼数到第三十七声铁锹铲土声时,终于抄起手电筒翻过墙头。
光束扫过之处,王二麻子正撅着屁股往土坑里埋东西。两个老头在月光下面面相觑,空气凝固了三秒。"好你个王二麻子!敢往我院子里埋脏东西!"李老汉抡起铁锹就要刨,却被对方死死抱住腰。纠缠间土坑里的麻袋露出角,竟是半袋发霉的玉米种子。
原来三个月前村里派发良种,王二麻子领错了袋子,等发现时种子已过期。怕被老伴念叨,便想悄悄处理。"你早说啊!"李老汉甩开沾满泥巴的手,"我家地窖还能存…"话音未落,两家媳妇举着擀面杖冲出来,手电光乱晃中不知谁踩翻了狗食盆。
晨雾散尽时,四个老人围着八仙桌喝糊锅的粥。王二麻子媳妇从柜底翻出珍藏的梅子酒,李老汉的老花镜片上还沾着夜里的泥点。斗牛犬叼着新缝的花裤衩在桌底钻来钻去,阳光斜斜照在两家院墙新补的砖缝上,那盆摔坏的君子兰不知何时被移栽到了墙根,蔫头耷脑地抽出嫩绿新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