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啪嗒",第十一根柴火在灶膛里爆出火星时,赵玉梅终于察觉不对劲。青烟本该顺着砖缝向上飘,此刻却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着,在铁锅底部聚成漩涡。她沾着面粉的指尖刚触到锅沿,整口铁锅突然发出类似兽类磨牙的"咯吱"声。
这是丈夫进山采药的第七天。赵玉梅望着案板上切到一半的萝卜,菜刀在晨光中折射出诡异的靛蓝色。自三天前开始,厨房里的物件就变得不太安分——盐罐里的粗盐会在子时凝结成晶簇,腌菜坛子里的酸水总在无人时咕嘟冒泡,最离奇的是今晨发现的面缸,昨夜刚装满的三十斤面粉,此刻竟在表面浮出清晰的手印轮廓。
"莫不是撞了邪?"她攥紧围裙暗忖,耳畔忽然响起细碎的啃噬声。循声望去,灶台侧面那道半指宽的裂缝里,正渗出丝丝缕缕的紫色雾气。雾气触及地面的瞬间,青砖竟像浸水的宣纸般软化下陷,露出下方涌动的星空。赵玉梅倒退两步撞翻米缸,白米倾泻而出的刹那,她看见每粒米都在空中凝滞,表面浮现出蝌蚪状的金色符文。
当夜子时,灶台裂缝扩张成巴掌大的缺口。赵玉梅举着油灯凑近时,一只覆满鳞片的手突然探出,将某物抛在她脚边。那是个巴掌大的青铜匣,匣盖刻着与她围裙系带纹路完全一致的云雷纹。打开瞬间,记忆如潮水倒灌——原来她每日重复的淘米动作,实则在绘制封印阵图;切菜时的节奏,竟暗合上古禁咒的吟诵韵律。
第七日破晓,赵玉梅系着染血的围裙站在灶前。案板上的面团正在自主蠕动,面盆里的醒发剂泛着磷火般的幽绿。她终于明白,自己每日烹煮的从来不是普通饭菜——那锅始终煨着的菌菇汤,实则是镇压地脉的阵眼;檐下挂着的十八串辣椒,对应着九重天外的星宿锁链。
紫色雾气已弥漫整个灶间。青铜匣里的玉简显示,她的家族世代承担着"守灶人"使命,以人间烟火为引,调和阴阳两界气脉。而此刻剧烈异变的根源,竟是西山深处丈夫采药的那片禁区。记忆复苏带来剧痛,赵玉梅扶着滚烫的灶台,看见自己倒影在汤锅里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年轻化,瞳孔逐渐变成熔金般的竖瞳。
"原来不是妖魔作祟……"她苦笑着扯开衣领,锁骨处的胎记正迸发灼目光芒。三十年来每逢雷雨就隐隐作痛的旧伤,此刻化作流动的光纹爬满全身。当第一缕晨曦穿透窗棂,赵玉梅抄起祖传的枣木锅铲,将沸腾的面汤泼向裂缝——液体接触雾气的瞬间凝成冰刃,将试图钻出的鳞爪钉回虚空。
米缸突然炸裂,陈米在空中组成金色谶文:"灶火熄,天门开"。赵玉梅望着自己生出骨刺的右手,突然放声大笑。她扯下围裙掷入灶膛,火焰霎时转为青白。当最后一丝棉布化为灰烬,整个厨房开始扭曲虚化,露出隐藏在砖瓦下的青铜祭坛。原来所谓农家灶间,不过是封印本体的幻象。
此刻西山方向传来惊天巨响,赵玉梅踏着悬浮的瓷碗走向裂缝,身后万千炊具自动列阵。褪去伪装的农妇扬起锅铲划开虚空:"既然三界想要这口活人祭,便让他们尝尝滚油烹天的滋味。"灶膛里未燃尽的柴火突然爆出凤鸣,在她脚下聚成烈焰辇车,朝着丈夫失踪的方向疾驰而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