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像一块发霉的软糖。林深数到第七根关东煮竹签时,玻璃门撞开湿漉漉的风。黑色连帽衫裹着寒气跌进来,发梢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洇出细小银河。
收银台后的监控摄像头红点闪烁。他们第三次在这个时刻相遇,却第一次看清对方瞳孔里摇晃的破碎星光。易拉罐滚落的声音惊醒了某种默契,楚河弯腰时露出后颈棘突,像未愈合的刀疤。林深突然想起上周解剖课上教授说,人类的颈椎骨原本是鱼类的鳃弓。
更衣室的门锁在身后发出衰老的叹息。楚河把沾着雨水的卫衣甩上衣架,金属挂钩与铁管碰撞出清脆颤音。林深数着他脊背凸起的骨节,如同数着教堂彩窗被砸碎前的最后十二道裂纹。当带着烟草味的手指抚上他制服第二颗纽扣时,自动贩卖机正吐出罐装咖啡,滚轮转动的机械声碾碎了所有退路。
地铁末班车从头顶隧道呼啸而过,震落储物柜顶端的积灰。楚河咬住他喉结的力度像在确认某种存在,林深在疼痛中听见自己说:"你会下地狱的。"玻璃门外暴雨滂沱,24小时监控记录着两个重叠的剪影如何被晨光慢慢蒸干。
医学院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气味渗进毛衣纤维。林深对着解剖台缝合伤口,持针器在无影灯下划出银色弧线。楚河倚着标本柜抽烟,尼古丁混着脏器防腐液的味道,在两人之间织成粘稠的网。
"你女朋友昨天来送过便当。"林深将线尾剪断得过于用力。楚河碾灭烟头时轻笑出声,指尖抚过他缝合的皮瓣边缘:"她父亲是胸外科主任。"冷藏柜突然启动的嗡鸣中,他们接吻像两具复苏的标本在交换防腐剂。
跨江大桥的钢索在雾夜里绷成竖琴。楚河把机车油门拧到最底,林深数着他后颈被安全帽压乱的发旋。当急诊科电话响起时,他们正在桥洞阴影里啃噬对方的嘴唇。手机屏蓝光照亮楚河锁骨处的齿痕,像某种古老部落的黥面图腾。
抢救室的红灯亮起第七个小时,林深在消防通道找到蜷缩的楚河。沾血的白大褂堆在脚边,像被撕碎的婚纱。楚河把脸埋进他带着消毒水味的掌心:"她说孩子需要父亲。"晨光刺破云层时,林深终于看清对方眼底的血丝——那是他们从未说出口的挽歌,在虹膜上凝结成永不消退的瘀斑。
住院部电梯的镜面倒映着两个逐渐模糊的身影。林深按下顶楼按钮,楚河的手指在楼层数字间徘徊。当金属门缓缓闭合,他们最后一次交换呼吸,如同深海鱼类在永夜中吞吐着注定消亡的光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