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厅的欧式座钟敲响第十下时,林晓棠听见二楼传来细微的响动。她放下织到一半的羊绒围巾,深褐色的毛线在指尖勒出浅痕。丈夫出差第三天的夜晚,整栋别墅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换气的嗡鸣,可那声金属门锁的咔嗒声却像根银针,精准刺破了她刻意维持的平静。
二楼书房的门缝渗出暖黄光线,在深色胡桃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菱形。林晓棠赤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台阶,真丝睡裙下摆扫过扶手上的雕花。她记得这个时间点,婆婆应该早已服下助眠药入睡——自从三年前那场车祸夺走公公,这个家的女主人就再没在十点后清醒过。
推门的瞬间,檀香混着某种甜腻的香水味扑面而来。林晓棠的瞳孔在看清室内景象时骤然收缩:婆婆那件墨绿色真丝睡袍半敞着滑落肩头,保养得宜的肌肤在台灯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而本该锁在保险柜里的翡翠玉镯,此刻正套在她自己亲生儿子——林晓棠丈夫周明远的手腕上。
"妈,这样真的可以吗?"周明远的声音沙哑得陌生,他修长的手指正沿着玉镯内壁的刻痕游走。那是周家祖传的翡翠,内圈用微雕技术刻着历代女主人的生辰八字。林晓棠突然想起婚礼当天,婆婆将玉镯递给她时意味深长的眼神:"等时候到了,自然该由你戴着。"
此刻婆婆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儿子喉结,保养得宜的脸上浮起少女般的红晕:"傻孩子,当年你爸不也是这样…"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炸响惊雷,惨白的闪电将三人定格成荒诞的默剧。林晓棠后退时撞倒的青瓷花瓶在地毯上滚出闷响,碎瓷片划破脚踝的刺痛远不及眼前画面的万分之一。
三个月前的家族聚会上,林晓棠第一次察觉异样。当二叔公醉醺醺地提起周家"传媳不传子"的祖训时,婆婆突然失手打翻红酒。暗红色液体在白色桌布上蔓延,像极了此刻林晓棠脚踝渗出的血珠。她蹲下身收拾碎片,听见婆婆用从未有过的尖利声调说:"老黄历就该烧了!"
现在想来,那场聚会处处透着诡异。向来滴酒不沾的周明远当晚喝光整瓶茅台,而总戴着金丝眼镜的家族律师频频看向婆婆。最奇怪的是次日报纸的社会版,刊登着某古董商离奇坠楼的新闻——正是那位在聚会上追问玉镯下落的远方表亲。
林晓棠退到楼梯转角,摸出手机时才发现信号全无。整栋别墅的智能安防系统不知何时切换成离线模式,监控摄像头闪烁着诡异的红光。她想起上周物业检修时,婆婆特意让工程师升级了系统。此刻走廊尽头的佛龛里,鎏金观音像慈悲垂目,香炉里三支线香正以异常的速度燃烧,青烟在空中扭曲成蛇形。
地下室的铁门突然传来撞击声,林晓棠这才惊觉自己从没进去过那个房间。密码锁面板上残留着新鲜指纹,她颤抖着输入周明远的生日——错误。尝试婆婆的生日时,机械女声念出"1978年6月17日"的瞬间,整栋别墅的灯光突然熄灭。应急灯亮起的幽绿光线里,她看见墙纸缝隙渗出暗褐色液体,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腥甜。
当林晓棠终于用染血的手指按下正确密码(那个她永远不愿回忆的日期),铁门后传出的不是预想中的腐臭,而是浓烈的栀子花香。成排的玻璃罐在冷白光线下泛着诡异光泽,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…翡翠玉镯。不同年代不同样式的玉镯,在福尔马林溶液里像沉睡的水母,内圈刻着的生辰八字在放大镜下清晰可辨——全部属于周家历代男丁的配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