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暴雨把艺高画室浇成水彩调色盘时,林野正用铅笔抵着周予安的喉结。石膏像在潮湿空气里渗出细密水珠,混着松节油的气味钻进鼻腔,画板夹层里藏着他们上周偷拍的实验短片——镜头里周予安赤脚踩过琴房木地板,白衬衫下摆扫过林野支在三角钢琴上的膝盖。
"你抖什么?"周予安突然抓住他发颤的手腕,素描纸被铅笔戳出裂痕。中央空调出风口垂下的红色丝带突然疯狂摆动,林野看着对方锁骨处凝结的水珠沿着胸膛滑进衣领,想起三天前在天台拍追逐戏时,周予安把他按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上说的那句"你根本不敢"。
艺考集训班的监控盲区在顶楼储物间。当林野第17次把GoPro架在落灰的体操垫上,周予安突然扯开校服拉链。汗湿的T恤黏在少年单薄的脊背上,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开窗帘,阳光像聚光灯般劈开灰尘,林野的镜头开始不受控地摇晃——这个号称要拍"新浪潮式青春物语"的优等生,此刻却连对焦环都转不稳。
教导主任的皮鞋声在走廊炸响的瞬间,周予安拽着他滚进垫子堆成的三角区。摄像机红灯在阴影里明明灭灭,林野数着对方睫毛上沾的石膏粉,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呜咽。储物间霉味混着周予安校服上的留兰香牙膏气息,在37度高温里发酵成某种致幻剂。
"你心跳声比暴雨还吵。"周予安用虎口卡住他下巴时,林野终于看清对方眼里的戏谑。艺高后巷的流浪猫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,画室方向传来石膏像摔碎的脆响。
杀青戏定在游泳馆闭馆检修日。林野调试水下摄像机时,周予安正把氯水味道的泳帽甩进更衣柜。顶灯把瓷砖照成惨白色,他看见对方后腰处未愈的擦伤——上周拍天台戏时,周予安为抢机位被铁丝网划破的伤口正在结痂。
"最后一场。"林野把分镜脚本按在渗水的瓷砖上,"你沉到三米区,我去拉你…"话音被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切断。检修工忘记关闭的排水系统开始轰鸣,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,周予安却突然扯掉他别在领口的麦克风。
摄像机在积水里漂浮,林野看着周予安踩碎水面上的光斑逼近。更衣柜的锁扣在震动中弹开,上周偷藏的备用胶片滚出来,显影液在地面蜿蜒成奇怪的形状——那是他们第一次试镜时NG47次的亲吻戏,当时周予安说借位的角度不够真实。
排水管突然爆裂的巨响中,林野被推倒在监控室转椅上。周予安湿透的额发滴着水,指尖划过他锁着《追忆似水年华》台词的喉结:"你写的分镜脚本第28场,现在补拍。"
防火卷帘门降落的轰鸣盖过所有声音。泡胀的剧本在积水里舒展成模糊的色块,林野在逐渐升高的水温里数周予安的睫毛。顶灯突然短路爆出火花时,他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,像被暗房显影液泡坏的底片。
当保安的手电光刺破黑暗时,周予安正把最后卷胶片塞进他颤抖的掌心。游泳馆回荡着空荡荡的警报声,林野在剧烈耳鸣中听见自己说:"成片…要送去参赛吗?"
暴雨再次砸向玻璃穹顶时,他们谁都没发现更衣柜深处,有台摄像机仍在持续录制——画面里两只年轻的手正在水下交握,像某种正在进化却来不及命名的深海生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