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仑山脉深处的月光像淬毒的银针,刺破云层扎在卓玛裸露的脖颈上。她跪在经幡猎猎的玛尼堆前,狼毫笔尖悬在唐卡最后一寸空白处颤抖——画中那只金瞳藏獒的眼睛突然渗出血珠,顺着卷轴纹路蜿蜒成密宗梵文。
三天前那个暴雪夜,当卡车在109国道抛锚时,卓玛就预感到这次采风不同寻常。车灯穿透雪幕的刹那,她看见岩壁上跃动的黑影足有牛犊大小,暗红鬃毛间浮动着幽蓝磷火。藏民向导突然跪地诵经,说那是被莲花生大师封印的"岗日森格",食人血肉的雪山魔獒。
但此刻蜷缩在她画板旁的生物温顺得反常。这头取名"多吉"的巨獒足有成年男子肩高,暗金色皮毛下隆起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,每当卓玛调色时,它湿润的鼻尖总会精准点在颜料最稀薄的位置。更诡异的是,那些被多吉触碰过的画作,次日清晨必定开满血色格桑花——用放大镜细看,每片花瓣都是微缩的男女交合图。
昨夜发生的变故让卓玛彻底崩溃。当她为多吉处理前爪伤口时,月光突然在獒王瞳孔中折射出人形倒影:那是个身披锁子甲的吐蕃武士,胸口插着半截断箭,箭尾系着褪色的五彩绳结——与她胎记形状完全吻合。更骇人的是帐篷外此起彼伏的狼嚎,分明夹杂着人类婴孩的啼哭,而多吉喉间滚动的低吼竟能翻译成清晰的藏语:"苯教巫师在找转世的空行母…"
今晨在温泉沐浴时,卓玛发现后背浮现出金色咒文。那些符号随着水温变化游走组合,最终在氤氲水汽中显形为三幅动态画面:公元七世纪戴着黄金面具的祭司将少女推入獒群、十九世纪法国探险家的日记里记载着与雪獒诞下混血儿的农奴、以及她自己被巨型獒犬拖入冰湖的预兆。
当多吉的舌头舔上她肩胛骨时,那些咒文突然发出灼烧的焦味。
苯教祭坛的青铜铃在子夜自动鸣响,卓玛跟着多吉闯入冰川裂缝时,终于明白自己为何总在梦中听见铁链断裂声。冰层下封存着九具身披嫁衣的少女尸身,她们胸口都盛开着水晶雕琢的格桑花,花蕊里蜷缩着獒犬形态的胎儿。最深处冰棺中的黄金面具突然炸裂,露出与卓玛别无二致的脸庞——那是第一世空行母被献祭时的模样。
多吉的獠牙刺破卓玛掌心时,记忆如雪崩般涌入。公元687年,作为苯教圣女的她因与战獒"迦楼罗"相恋,被大祭司种下血咒:每逢月食之夜,爱人将化作嗜血獒王,唯有吞食转世爱人的心脏才能恢复人形。轮回九世,那些格桑花苞里封存的,竟是她每次转世被爱人亲手撕碎的灵魂碎片。
此刻暴风雪中的对峙充满血腥诗意。二十七个苯教巫师摇动人皮鼓,多吉的瞳孔在金色与血红间闪烁不定。卓玛握紧从冰棺取出的金刚杵,突然轻笑出声。她扯开藏袍露出心口,用画刀沿着胎记划出曼荼罗图案:"吃吧,这次我要你永远记住这滋味。"当獒王利齿没入血肉时,那些冰封的格桑花突然同时绽放,每个花瓣都映出他们千年来不同身份相拥的画面。
黎明破晓时,参宿四的光晕染红了整片冰川。浑身浴血的卓玛倚在完全化作人形的多吉怀中,他指尖正从她逐渐愈合的伤口里抽出一根缠绕青丝的金箭。三百米外的祭坛上,二十七具巫师尸体正被血藤缠绕成巨大的合欢花形状。而在他们脚下,新一代的格桑花苞从冰层钻出,这次每片花瓣都镌刻着六字真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