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夏第三次用橡皮擦蹭过那道立体几何题时,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了三度。补习教室的吊扇在头顶吱呀旋转,却搅不散空气里漂浮的粉笔灰与某种粘稠的躁动。余光里,周野的校服袖口蹭过她裸露的小臂,带着汗湿的温热,在八月溽暑里划开一道细小的电流。
他们总在这个废弃的化学实验室补课。斑驳的实验台堆着五年高考真题,烧杯里插着蔫头耷脑的野姜花。周野转笔时会在草稿纸上洇出大片墨渍,像他这个人一样带着横冲直撞的侵略性。上周三他扯开第三颗纽扣散热时,林夏盯着他滚动的喉结发了十分钟呆,直到圆规尖在掌心戳出月牙状的红痕。
此刻他的膝盖正抵着她垂落的裙摆。亚麻布料摩擦发出沙沙轻响,混着老式空调外机的轰鸣,在两人刻意维持的二十公分间距里织成密网。林夏数着他笔尖叩击桌面的节奏,突然发现那竟与自己狂乱的心跳同频。
"这道题。"周野突然倾身,带着薄荷糖的气息笼罩过来。他食指划过她蜷缩的指节,在三角函数图像顶端停顿,"该画渐近线了。"林夏的自动铅笔在坐标轴上戳出个小洞,看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完全覆住自己颤抖的指尖。
窗外飘来栀子花的腐败甜香。他们的影子在夕阳里交叠成暧昧的几何体,周野的拇指无意识摩挲她手腕内侧薄嫩的皮肤。当他的呼吸扫过她发烫的耳垂,林夏突然听见粉笔盒坠地的脆响——就像某些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摔碎在瓷砖地上。
停电的夜晚把秘密都泡在汗水里发酵。林夏抱着物理课本敲开周野家门时,看见他脖颈挂着条半干的毛巾,水珠正顺着锁骨滑进松垮的领口。老式居民楼的穿堂风卷着六神花露水的气味,却吹不散玄关处骤然升腾的燥热。
备用蜡烛在餐桌上淌着泪。周野讲解电磁感应的声音越来越低,直到笔尖悬停在洛伦兹力示意图上方。林夏数着他睫毛在墙上的投影,突然发现两人的小指在草稿纸边缘相触。蝉鸣声倏然退潮,只剩下蜡油滴落的轻响与彼此交错的呼吸。
当第一滴雨砸在生锈的防盗窗上,周野的掌心已经贴住她后腰。亚麻裙摆扫过木椅发出绸缎般的窸窣,打翻的柠檬汽水在桌角蜿蜒成透明的小溪。林夏数着他T恤下起伏的轮廓,突然被腾空抱起放在堆满参考书的床沿。
窗外暴雨倾盆。周野的吻落在她颤抖的眼睑,带着青柠味漱口水的清凉,指尖却滚烫得像要熔断她连衣裙的拉链。当他的牙齿轻轻叼住她耳垂时,林夏突然想起上周生物课讲的蜕皮昆虫——此刻自己正像某种透明的蝉蜕,在潮湿的夏夜里被温柔地肢解重组。
他们最终停驻在最后一道防线上。周野的额头抵着她的,汗珠顺着鼻梁坠落在她锁骨窝里,激得她浑身战栗。凌乱床单上躺着被压皱的准考证,明天就是全市摸底考。林夏数着他瞳孔里跳动的烛光,突然笑出声——原来所有青春期的躁动,最终都不过是多巴胺与费洛蒙的化学反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