床头电子钟跳向23:59时,林小野第7305次听见母亲房门锁舌弹动的轻响。这个动作精准得如同瑞士机械表,从他记事起就从未改变。月光透过纱帘在母亲脸上织出细密网格,他蹲在飘窗角落数着她睫毛颤动的频率——每秒三次,与客厅古董座钟的钟摆完全同步。
"妈,我数学考了满分。"少年故意提高声量,指尖触到床头柜上凝结的露珠。被褥下的身体突然僵直,母亲左耳后淡青色的月牙胎记在黑暗中泛起微光。这个发现让林小野浑身战栗,三周前他在市立图书馆的《古滇国祭祀图谱》里见过相同图案。
当挂钟传来第十二声嗡鸣,异变骤生。母亲的眼睑突然变得透明,虹膜化作流转的星云,发丝无风自动悬浮成环形。林小野抓住床沿的手指陷入檀木纹理,看着无数萤蓝色光粒从母亲毛孔渗出,在空气中聚合成半人高的漩涡。
"原来装睡比熬夜更累啊。"带着笑意的女声从漩涡深处传来。少年看着母亲翻身坐起,睡裙化作银白色战甲,指尖缠绕着数据流般的金色丝线。二十年来的夜夜"安睡",竟是她在平行时空修补破碎的文明。
母亲腕间的青铜镯突然迸裂,露出底下暗红色的生物接口。林小野这才惊觉她小臂上布满细密伤痕,最新结痂的伤口还泛着诡异的磷光。"每个装睡的夜晚,我都在三千个时空碎片里寻找你父亲。"她的声音带着量子通讯特有的杂音,"当年实验室的粒子对撞机…"
少年突然被拽入记忆湍流。五岁生日那天的场景在眼前重构:父亲白大褂上跳动的警报红光,母亲抱着他撞开安全门的瞬间,还有那团吞噬整个研究所的幽蓝火焰。原来母亲持续二十年的"装睡",是在亿万时空维度中打捞丈夫残存的意识体。
"抓住我的手!"母亲突然厉喝。林小野感觉意识被撕扯成无数份,同时看见十七个不同时空的场景:中世纪城堡里燃烧的星图、赛博都市悬浮屏上的寻人启事、深海实验室发光的基因链…当他的视网膜映出某个沙漠废墟里的熟悉身影时,母亲突然喷出银蓝色的血。
"你继承了你父亲的时空共感力。"母亲擦去嘴角血迹,战甲缝隙渗出光雾,"装睡者的使命该交接了。"她将青铜镯残片按进儿子手腕,亿万星辰突然在卧室炸开。少年终于读懂母亲每个清晨的疲惫微笑,那不仅是夜班护士的辛劳,更是跨越维度的致命消耗。
电子钟数字开始倒流,林小野看着自己手掌浮现出星轨纹路。母亲最后的装睡时刻,他听见时空裂缝里传来父亲跨越二十年的呼唤。当晨曦穿透云层,少年替沉睡的母亲盖好薄毯,腕间青铜镯亮起第一个光点——属于守护者的漫长夜晚,此刻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