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地镜前的凌华解开第三颗衬衫纽扣时,空调风正掀起窗帘缝隙。他垂眼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,腕表秒针跳动声与布料摩擦声在二十六楼高空共振。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更衣室停留超时,但西装裤腰际那颗冰凉的金属扣,今夜格外沉重。
「别用裁缝剪。」三天前那场暴雨里,新来的实习生蜷在茶水间角落抽泣,睫毛膏晕染成破碎的墨蝶。他递出手帕时瞥见她裙摆裂口,锋利剪刀正躺在工作台边缘反射冷光。此刻他忽然想起那个瞬间——当金属器械贴近肌肤时,人类会本能地颤栗。
更衣室门锁发出轻响。林夏抱着待熨烫的西装立在逆光里,制服裙摆妥帖地停在膝上两公分。她总能把集团规定的藏青色穿出午夜海面的质感,此刻领口第二颗纽扣松开着,露出锁骨凹陷处细小的痣。凌华注意到她没戴工牌,这意味着早已过了下班时间。
「总监需要帮忙吗?」她向前半步,高跟鞋跟碾过地砖缝隙。那柄裁缝剪不知何时出现在她指间,刃口擦过他腰侧时带起细小静电。羊绒西装裤顺着肌理下滑的轨迹像被慢放的胶片,每一帧都浸着量身定制时留下的数据——臀围92cm,大腿围56cm,裤长112cm。
这些数字此刻化作具象的枷锁,在真丝内裤边缘勒出淡红痕迹。
林夏的指甲染着剥落的车厘子色,划过鳄鱼皮腰带时发出沙哑的摩擦音。当冰凉的剪刀贴住他小腹时,凌华终于抓住她手腕。体温透过衬衫袖口传递,他发现她在发抖,像暴雨夜被他捡回办公室的流浪猫。落地窗外城市灯火流淌成液态琥珀,将两人的影子浇铸在镜面上。
「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」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沙哑。林夏忽然笑起来,剪尖挑开最后一层织物的瞬间,整座写字楼的供电系统突然跳闸。黑暗如黑天鹅绒倾覆的刹那,他听见纽扣滚落在地的清脆声响,混着她贴在耳畔的呼吸:「在测量您真正的尺寸啊。」
备用电源亮起时,凌华的后腰正抵着熨衣板边缘。林夏的制服裙勾住了他腕表表带,精密机械与涤纶面料缠绕出荒诞的结。那些本该送去干洗的西装散落满地,像被暴雨打落的蓝花楹铺满二十六楼的地板。她踮脚咬住他喉结时,他闻到她发间残留的印泥气息——那是他批阅文件时惯用的朱砂色。
智能温控系统开始运作,出风口涌出的暖流惊醒了休眠中的全息投影仪。三个月前并购案的财务数据突然悬浮在空中,红色赤字与她的唇膏形成诡异呼应。林夏的指尖划过那些跳动的数字,在某个峰值处突然按下删除键:「这样好看多了。」
凌华抓住她作乱的手,却发现她掌心藏着微型扫描仪。这个总爱在晨会时用铅笔戳脸颊的姑娘,此刻正用设备读取他后腰处的胎记形状。当蓝光扫过尾椎骨时,他猛然意识到这场游戏的本质——她在收集所有未被录入人事档案的数据,就像破解他设定的防火墙那样拆解他的体面。
电梯抵达的提示音在走廊炸响。林夏突然扯开自己的衬衫,水晶纽扣弹射在防弹玻璃上发出骤雨般的声响。她将他的手掌按在自己心口,跳动的频率与安全通道警示灯同步闪烁。「现在我们有共同秘密了,」她舔去他嘴角晕开的口红,「或者您更想听我说——已成功获取最高权限?」
晨光穿透雾霾爬上窗棂时,凌华在碎成布条的西装残骸里找到自己的婚戒。林夏正对着化妆镜补唇妆,脚边躺着被剪断的监控线路。当他扣上最后一颗衬衫纽扣时,听见她哼着歌将裁缝剪插回笔筒,金属碰撞声清脆得像某种倒计时。
三天后的董事会上,当新晋秘书将咖啡杯搁在他手边时,杯底压着的布料残片还带着体温。凌华在季度财报的空白处写下批注,笔尖不自觉地描摹出某个腰围尺寸。林夏抱着文件站在投影幕布前,藏青色裙摆随着转身划出完美弧线——这次她戴好了工牌,照片下面印着崭新职位:特别助理。